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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嘉善东门老街纪事 || 嘉兴往事 2018-4-8
  • 2022-06-09 23:59:40

  • 夜晚,在县城东门老街徜徉,微微的清风拂脸而来,淡淡月光下的老街,宁静而凝重,我不禁回想起少儿时代的东门大街。

    漫漫的长街,一条古老而平坦的长条石路。夜露滋润下的石板路,清爽光亮,随着行人的脚步,石板发出木琴般的悦耳声。沿街店铺的排门板,整齐有序,阵阵木质香,满街温馨。一路走来,情意浓浓,弄堂口相爱情侣在窃窃絮语,街灯下孩童们在快乐玩耍,隔街相望的楼阁窗户不断传出欢声笑语。夜色下的东门大街,美妙悠然,如诗如画……

     

    1.

    东门大街,东起青龙庄,西至马路口,三华里长,商业繁荣,市民聚居。东门大街上的宾旸门建于1510年,而县城城墙于1554年兴工,次年竣工,故民间流传“先有宾旸门,后有嘉善城”。

    古老的宾旸门建在日晖桥东百余米,砖石混合结构,坚如磐石,堪称没有城墙的城门。宾旸门中间开有拱形状石门,门宽为路的一半,大门日启夜闭,门上方有一小塑像,为纪念抗倭英雄赖恩而作。东门老街庙宇甚多,单说宾旸门附近,东有地藏庵,西有神仙宫。地藏庵,的殿堂;神仙宫,道教的宫观,后均被改建为传授知识的学堂。启东小学,创办于清末,校址设在神仙宫;宾旸小学,创办于民国初,校址设在地藏庵。我小学就读于启东小学,在念高中时,好多同学来自于宾旸小学。

     

    2.

    青龙庄,位于东门老街市梢头,旧时三面环水,呈独圩状,东南方河面广阔,碧水浩淼,风水甚好。青龙庄内有青龙庄庙,外有青龙桥。青龙桥,一座坚固的条石桥,向东直通官塘。官塘,旧时的官道,到张泾汇、枫泾镇的交通要道,又是嘉善塘的堤岸,供来往船只背纤行走。我继妈(干妈)住在青龙庄旁,东门大街8号。听继妈讲,原来青龙庄景色蛮好,蛮好白相。她的话印证了嘉善一旧民谣,“清清早清明早,山凤轩吃青饺,青龙庄去看椿樟鸟”。但在我儿时,青龙庄已衰落,庙宇破旧,树木凋残,空旷荒凉,成了嘉善航快站缝补航快船帆布的场地。我母亲怀上我后,摇航船不便,单位照顾安排母亲到青龙庄,洗涤、缝补航船的帆布。那时,母亲和继妈已亲如姐妹,听继妈的女儿玉英姐说,我还未出生,继妈就指腹认亲,不管男女,都认领。我呱呱落地,成了继妈的干儿子。

    青龙庄邻近的东门龚家,大户人家,世代经商,家财万贯。我继妈从小被龚家收养,后当丫鬟。继妈生性善良,吃苦耐劳,干活勤快,东家青睐,后许配给自家的程姓学徒。新中国成立,劳动人民翻身得解放。继妈跟随丈夫离开龚家,开始新生活。继爸进入杨庙供销社,当上国家单位职工,继妈成了家庭妇女,时而打打零工,时而做做保姆,日子过得还可以。在我7岁那年,继爸暴病,抛下妻子与儿女三人,归天而去。那时,继妈悲痛欲绝,我记忆最深。继妈到杨庙供销社领取继爸相关后事款,正巧我在杨庙祖母家,碰见继妈。当时继妈还年轻,相貌好,肤色白,身材苗条,挺有气质。但继妈神情悲伤,头扎白布花,身穿黛色旗袍,以表对先夫的悼念。从小继妈待我如亲生儿子,一到春节,我最期盼到继妈家吃年夜饭,过除夕夜。继妈的儿子玉林哥,长我10岁,为人热情,偶尔碰到我爸,就亲切地叫“阿关叔叔”。玉林哥少年丧父,早早下乡当知青干农活,生活艰辛。他勤劳能干,烹饪手艺好,继妈家的年夜饭,由他掌勺,一桌菜肴,一气呵成,色香味俱全。玉林哥的拿手菜宫保肉丁,最好吃,肉丁嫩而鲜,花生香而脆。年初一大清早,我继妈总会笑盈盈地把拜年钿送到我手中。继妈的情谊,我终生难忘。

    罗星桥,在我继妈家西边不远,横跨魏塘市河,桥北连东门大街,桥南通罗星台。据清光绪《嘉善县志》记载,罗星桥,原名康济桥,明代嘉靖年间李调元任知县时建造,单孔梯级石拱桥。我初登罗星桥,在我读五年级时,以桥作一作文。那年春天,一个周末下午,我跟随玉英姐过桥,到田野沟边挑野菜、马兰头,以作夜饭的时鲜菜肴。当时,我个子小,上桥如登山,玉英姐携着我的手,跨上十余米高的拱桥顶,我踏在桥顶石刻的“双龙戏珠”上,气喘吁吁。然而,向西眺望,风光无限。清澈的魏塘市河,一览无余,河水碧绿,波光粼粼,随着黄浦江潮水,一河春水向东流之。河面上农用船、客运船、航快船、拖驳船川流不息。最为壮观的是拖驳船,大马力的拖轮,使尽全力,拉着10多条装满货的木船,一溜几十米,浩浩荡荡在航道上行驶。那时,魏塘市河的水可饮、可游泳。夏日,会游泳的孩子们几乎整个下午泡在河里玩耍,每当遇到逆水航行的拖驳船队,都会纷纷游过去,抓住木船船舷的绳索不放,拖行一二里,然后,顺水游回。顺水游泳,省力、开心,水面平、水流急,只要双手一划、双脚一蹬,犹如在河面上滑行,何等趣事。

    过罗星桥左转,便是闻名的罗星台。古老的罗星台初建于明嘉靖年间,以阻东流水势而筑。明万历年间,关帝庙落座于罗星台,与城内的文庙遥相呼应,一文一武,文圣为孔子,武圣为关公。相传关公多次显圣护民,故各地普遍建武庙,供百姓朝拜,以求平安。清雍正年间,罗星台又扩建设立烽火台,由哨兵守望,如有险情,白天为烟,夜间为火,及时示警,保一方平安,罗星台是一尊守护神。

     

    3.

    在我少儿时代,东门大街一派兴旺。沿街两侧,前店后坊,底铺楼居,连街连片。逢节假日,窄窄街道,行人接踵而过,热闹非凡。日晖桥、人民桥、马路口,东门大街商业味最浓的区域。日晖桥附近各种商店包罗万象,饭店、茶馆店、圆团店、大饼油条店、肉店、豆腐店、烟糖店、水果店、南货店、药店,还有好多的日用品店,百姓所需的几乎应有尽有。

    日晖桥东的福盛酱园,闻名遐迩,一家百年名店,创办于清光绪年间,以酿造黄酒、白酒和红白酱油为主,其红白酱油香浓、色亮、味鲜,久存不霉,盛销远近。福盛酱园转为国营后,专制酱油和酱菜。在我小时候,一般家庭生活水平普遍较低,酱菜价廉物美,为饭桌上的常备菜肴。那时,福盛酱园销售的酱菜,有什锦菜、乳黄瓜、人参萝卜、酱茄子,清香鲜美,脆酥味浓。我都吃过,舌尖记忆,当今顶级的酱菜与其也无法相比,“福盛”牌酱菜,原汁原味的美食。

    东门大街从人民桥到马路口,那时,道路尚未拓宽,热闹拥挤,大的商店不少,马路口的国营长春药店,县城内最大的药店,创办于1956年。那个年代,药店主营中药,医院只配西药,两家互不相干。长春药店偌大的店堂内,倚墙的落地红木中药橱格外醒目,店堂的东墙与北墙被药橱挤得满满当当,一两百只药橱抽屉横竖整齐划一,颇有气势,每只抽屉存放一至两种中药,凡古代医方著作《汤头歌》记载的300余处方中的中药,几乎都储存在内。

    那时,长春药店声誉甚佳,来店配药的络绎不绝,长长的中药柜台外,时常有顾客排队配药。柜台内,一位老先生坐在账台前,快速拨动算珠,给每张处方算价结账,三四位配药师傅每人手拿一把精致的小铜秤,抓药、称药。师傅们个个抓药精准,几两、几钱的中药,几乎分毫不差,令人佩服。师傅们按处方配药,流水作业,一张处方十几味中药,从取药、称药、包药,用时不到10分钟,动作迅速,顾客们舒心而归。

    长春药店的金师傅,我家的老熟人,我爸托他办事,我做“交通员”,经常遇见金师傅在店堂内加工中药材。碾中药的工具属古董,称药碾子,青铜器,由像船般的碾槽和像车轮的碾盘组成。金师傅端坐在木凳上,双脚搭在碾盘两侧中轴上,蹬动双腿,使碾盘在碾槽内来回滚动,碾压中药。金师傅双腿匀速运动,神情专注,耐心细致,直至中药粉末碾细为止。金师傅刀切中药材手艺也特好,他坐在切药刀凳上很有功架,手持中药铡刀,按中药材的原状、功效,切段,长短一致;切块,方方正正,大小均匀;切丝,细而不断;切片,薄而不碎,堪称一流刀功。

     

    4.

    我家离马路口不远,人民桥东,魏塘民办中学斜对面的嘉善航快站内,一处老宅大院。整个院子前后三进、两天井,前临东门大街,后靠魏塘市河,建有航快站码头。民国建筑以木结构为主,航快站大院除东西墙砖砌之外,清一色木制而成。木结构住宅冬暖夏凉,干爽舒适,但一旦遇火情,厄运难逃。在我12岁的腊月初九,灾难降临,一把大火烧毁我航快站两进楼上的家。

    那天夜深,我被我姐推醒,“着火了!”我只穿棉袄、单长裤,光脚趿着鞋,就被我姐一把拖下楼。这时,航快站临街的楼房已火光冲天,航快站大门已被火烧得“噼噼啪啪”直响,我爸还在打电话报警,我妈正在与同事们奋力推着存放在天井里的菜油桶,向河边码头撤离。熊熊大火随北风,犹如火龙般向南推进。我瑟瑟发抖,跟随我姐逃到停靠在码头边的航快船上避难。时隔数小时,肆虐的大火终于完全扑灭,共计烧毁沿街住宅30多户,可谓东门大街历史性的灾难。

    第二天大清早,我继妈在船上找到我,见我饥寒交迫,二话没说,立马带我回她家。刚踏进继妈家门,一股暖意袭来,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。疼爱我的继妈,围着我忙里忙外,帮我洗脸、洗脚、做面条,又进房翻箱倒柜找我合身的衣物。当我热腾腾的面条刚下肚,继妈已经准备好毛衣、绒裤和鞋子,赶紧帮我穿上。继妈竟把她舍不得穿的新球鞋,穿在我脚上。当时,我和继妈的脚一般大,女式与男式球鞋也差不多,再说,在那个年代能穿新球鞋,属梦寐以求的事。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,吃饱穿暖,又有新球鞋穿,感动无比,热泪盈眶。我长大后,时常陪继妈聊聊天,看看电影。有一次,我陪继妈观看老电影《南征北战》,她兴奋地告诉我,电影里演张军长的人,她认识,叫项堃,她在他上海家里做过保姆,他待下人客气友善。可继妈不知项堃是国内著名电影艺术家,。

    夜深人静,明月当空,东门大街更显神韵。然而,随着我的脚步,仿佛隐隐约约闻见历史老街在呼唤,祈盼时代的关爱。



    嘉兴往事知多少  |  2018.4.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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